江一真：风雨雷电中的“一根筋”①■

    江一真（资料图）

    原载于《同舟共进》2013年第7期，转载请注明出处

    习近平同志曾深情追忆老领导江一真：“江一真同志始终是一位勇于战胜困难的铁汉子，敢于坚持真理的硬骨头，忠心耿耿为人民的好干部。他的高尚品质，是共产党员精神风貌的集中表现。”

    “八路军中一把刀”

    1929年3月，毛泽东、朱德率红四军入闽后，14岁的建筑学徒工江一真在长汀县城参加了红军，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2年底一次战斗中，许多伤员因没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而牺牲，江一真的心被深深刺痛，自母亲病逝后一直埋藏在心底的学医想法油然而生。

    1934年春，江一真被分配到傅连暲当院长的卫生学校附属医院，先做内科医生，不久转到外科，协助留日医生梅凌冬给瞿秋白、王稼祥等看病伤。他边干边学，很快便从一个只有初小文化的农家孩子，成长为掌握先进医疗技术的红色医生。抗战爆发后，江一真随八路军开赴华北抗日前线，奉命组建并出任八路军野战医院院长，在山西隰县为平型关大捷后被阎锡山部队误伤的林彪疗伤。自长征以来，江一真参加了党内许多重要人物的医治，“八路军中一把刀”的名声不知不觉便叫响开来。

    在晋察冀前线，江一真在工作中与脾气有些古怪的白求恩相当投缘，他的医术和认真负责精神深受白求恩赞赏。鉴于晋察冀根据地医务人员严重缺乏，根据白求恩的建议，军区司令员聂荣臻决定开办卫生学校，并希望白求恩主持筹办。白求恩认为自己是外科医生，应到前线救助伤员，他认为江一真是担任卫生学校校长的理想人物。在得到聂荣臻批准后，白求恩的高兴劲儿溢于言表，幽默地对江一真说：我又有一个“化身”了。江一真也诙谐地回答：我不是你的“化身”，我是“替死鬼”。

    不为乌纱为人民

    新中国成立之初，江一真回到家乡福建工作。1953年，中央打算提拔时任福建省委农村工作部部长的江一真到卫生部当副部长。但江一真考虑已到地方工作多年，对地方工作也熟悉了，因此宁愿原地踏步而不愿赴京晋升。为此他向中央报告，并请熟悉他的老首长张鼎丞、邓子恢、谭震林帮助说话。中央收回了成命，此后江一真出任福建省委常委、副省长、省委第二书记、省政协主席。

    1959年2月初，江一真当选省长不久，又一次深入农村基层调研，“大跃进”以来城乡出现的各种问题沿途可见，看到不少群众冬日里穿着单衣单裤，江一真心情异常沉重。在5月底福建省委召开的泉州会议上，省委第一书记提出全省粮食的征购数要增加到30亿斤。江一真认为，实际产量肯定是浮夸的数字，应减少征购。党内出现意见分歧，省委第一书记决定采取表决方式，只有江一真等极少数人反对或弃权，大会通过了30亿斤的征购数。

    6月初，江一真一竿子插到龙溪地区（今漳州）平和县，驻村调研，了解真情。 6月10日，江一真根据亲自掌握的材料，并结合另一位省委书记、省监委书记魏金水对云霄县的调查情况，在龙溪地委、县委联席会上，作题为“接受教训，继续跃进”的讲话。江一真在分析了产生错误的原因后，毫不隐瞒因这些错误导致“干群关系空前紧张，不少地方发现生产队长和群众一起反对我们。有的甚至恨死我们，说共产党变质了，朝中有奸臣”。他还痛心地引用了百姓刺耳的议论，如 “30年革命，20年打仗，10年解放的功劳，都被你们一年丢光了……”他毫不含糊地指出：“总之，情况估计错了，方针错了，政策错了，措施也错了。”这些批评，江一真自1958年下半年后就断断续续有过，1959年以来增加了火力，到龙溪这次最为集中，也最全面。他最后谈到如何接受教训问题，认为有必要把底子摆开，特别是县以上干部，“这是一本最深刻最实际的马列主义，是中国社会主义经济问题，县、地、省委可以谈谈心。这样搞一下，下半年毛病会少一些。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当‘惯犯’了，如果当‘惯犯’，真有可能变成‘革命的对象’，‘惯犯’下去老百姓会拿锄头扁担打的。”一向以“炮筒子”性格著称的江一真，在这次讲话中道尽“大跃进”的得失，这是继彭德怀之后，于庐山会议前最早在公开场合批“左”的高级领导干部。

    这年9月庐山会议后不久，江一真受到错误批判和处理。为了击中江一真的要害，福建省委在给中央的报告中，把江在龙溪地区干部报告会上引用的“听共产党的话，大听大死，小听小死，不听不死”这句老农之言，安在其名下。中央书记处书记彭真看了报告后非常生气，批道：一个共产党的高级干部，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不是“右倾”是什么？

    10月8日，中共福建省委一届六次全体(扩大)会议贯彻落实中央《关于反对右倾思想的指示》。会上，大会秘书处把编印好的《江一真反党活动材料汇集》作为会议文件分发。不久，在福建省委全会(扩大)进行的关于江一真等人的错误决议的通过程序中，全场只有一票反对，正是来自江一真。江要求在会上发言申辩，遭到拒绝。前后开了近两个月的斗争大会，正式通过“江魏反党集团”的决议书。他被撤销福建省委书记、常委、省长职务，只保留了省委委员。魏金水受处分较轻，保留了副省长职务。

    百折不挠告“御状”

    斗争大会结束后，江一真拿定主意：决不逆来顺受，哪怕罪加一等也要为清白而战，与党内不正常的风气斗争。他坚信党会为他甄别平反，由此展开了百折不挠告“御状”的曲折过程。有人见江一真申诉无门，同情之余，少不得劝说：“反右倾”是全国性的运动，被打成“右倾机会主义反党分子”的人各省都有，只有政治气候变了，问题才能解决；现在权力在别人手里，你再申诉也还是碰壁，何苦呢！江一真回答：一个人的是非功过，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的，江一真到底是什么人，历史会给我做个公正的结论。正因为我相信党，相信中央，所以只要活着，我就要申诉，看看那些人究竟能遮多大的天！

    1962年初，中央召开七千人大会。会前，福州军区司令员韩先楚向周恩来转交了江一真的申诉信，并当面向周恩来和华东局领导谈了对“江魏反党集团”的看法。周恩来派人对此案件进行调查后，明确指出要纠正这样一个被错批错斗错处理的冤案。

    4月24日，福建省委召开常委会，讨论通过省委关于为“江魏反党集团”平反向中央、华东局的报告。省委第一书记叶飞代表省委向江一真、魏金水等道歉并作检讨后，江一真发言：“今天，叶飞同志的检讨，我表示欢迎。这是相处十多年来第一次听到他的检讨。检讨中，许多原则问题都谈到了，但我认为有一个问题没有接触实际，就是所谓‘霸王’问题。我认为叶不仅有‘霸王’思想，并且有‘霸王’的行为表现。因此，对叶的检讨，我有保留意见。”真是“一根筋”“一”到底啊。

    随后，江一真以省委书记处书记、省长身份，在复出后第一次亮相作报告。自从被打成“反党集团”后，江一真就在许多干部眼前消失了，如今再相见，但见他的头发都白了。报告完毕，台下不约而同爆发掌声，那是热烈的、充满感情的鼓掌，足有十来分钟。看到这感人的场面，江一真泪光闪烁，会后对秘书说：“公理自在人心，讲实话还是吃不了亏。”

    9月，江一真调北京任农垦部副部长，旋任农业部代部长兼党组书记。“文革”中，刚直不阿的江一真再次受到冲击，但他依然坚持真理，百折不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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