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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金龙》剧照
德国当代经典话剧《金龙》被誉为“近十年最受瞩目的德语剧本” ，是德国“60后”剧作家罗兰·施梅芬尼2009年的作品。此剧2012年开始在港澳台地区演出，去年由“世纪华鹏”引进大陆。近日，保利剧院趁热打铁，再次为观众献上这一让全世界文艺界都牙疼的饕餮大餐。
主角佟蒙认为， 《金龙》是一个纯节奏的戏，有表现主义的强烈诉求，演起来特别累。是的，不仅她累，观众似乎更累：五个演员，二十多个角色，女人演男人，男人扮女人，年轻人装老人，活人弄成蟋蟀。他们一会是全知全能的“我者” ，与舞台下的观众毫无二致，一会迅速由我者变成剧中的角色。
故事发生在异国他乡的“金龙餐厅” ，它专卖中式、泰式和越南料理。舞台上，简简单单地用长桌交代了一个狭窄的餐厅厨房，里面，更简简单单地挤满了五个“演员” ，或曰五个亚裔移民。他们是餐厅的伙夫，很憋屈，很忙碌，很无趣，很典型，乃海外求生者的缩影。
五个伙夫都是自己，也都演着角色，复杂由此诞生。伙夫中有一个新来的“年轻人” ，他牙痛，痛到严重影响工作效率，造成其他伙夫都跟着乱成一锅粥。这是一条主线，乃明线，所有“旁支”情节既借此上演，又借此自圆其说。
只有这“撕心裂肺、谁解其中味”的牙痛，才能稍稍消解《金龙》的前卫与荒诞，也让观众能稍稍舒缓一下快节奏带来的压抑，更让观众对自己的理解与接受能力开始变得有信心。
牙痛，最后痛得真要了命。牙痛的年轻人没有居住证，他只能龟缩在金龙餐厅的后厨，如下水道里的隐匿者，没有生存的尊严。与舞台下的观众息息相关的是，这位年轻人乃黄河岸边长大的中国人。他奇痛难忍，其他亚裔伙夫也不能“见痛不救” ，只能采取最土的办法，用钳子生拔。结果，牙成功地拔掉了，年轻人却失血过多，死去。好在，他的尸体被亚裔同伴抛进小河，然后漂进大海，接着往东，跨越北冰洋，再穿过白令海峡，进太平洋，入渤海，逆黄河而上，回到大西北黄河岸边的故乡。
“年轻人”到西方，并非为了发财致富，而是为了寻找比他更早前往异国淘金的姐姐。这是另一条主线，乃暗线。这位可怜的姐姐，牙没事，人有事，她正被囚禁，被迫卖淫。更令人难受的是，她惨遭不幸之地，就在金龙餐厅那栋楼的地下室。仅几步之遥，可她的弟弟就是“无缘”听到她的哭泣与呐喊。弟弟拔牙而亡，姐姐差不多同一时间死亡。姐弟两个只能灵魂做伴，共归黄河岸边的故里了——真是满纸荒唐言，一颗辛酸“牙” 。
如果拿小说的标准来看， 《金龙》有意识流的倾向，若按中国古典文学的叙事结构来说， 《金龙》酷似“红楼”里的太虚幻境，真真假假，一会说的是自己的梦，一会说的是别人的现实。可不管它如何“意识流” ，也不管它为了吸引眼球，而穿插着大量台湾腔与各地方言，更不管那只蟋蟀快乐地走下舞台，与观众互动，反正年轻人因牙痛而死亡的舞台冲击力，也依然是最强烈的。
“年轻人”是身在海外的中国非法移民，“金”“龙”“黄河”“红布道具”皆为中国元素，与其说他是牙痛，毋宁说是德国戏剧家在21世纪，依旧对中国人的欧洲梦或美国梦，有着深刻的认识。罗兰·施梅芬尼创作完《金龙》的第二年，中国就超越日本，成为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经济体，但中国内部的发展，极不均衡，有先富起来到海外找牙医的，也有如“年轻人”一般，因牙痛“不治”而丧命海外的。施梅芬尼有意无意地揭示了中国人整体的富足，还处在牙痛的阶段。
“年轻人”来到海外，是为了找姐姐，而姐姐死得比他还惨。可见，与其说是“年轻人”牙痛，毋宁说是他姐姐身体的痛。姐姐作为一个中国女孩，在海外发达国家被囚禁，沦落为妓女，这就不仅仅只是远赴海外所要付出的代价那么简单了，而是折射出白人对有色人种一贯的、与殖民时代无甚差别的歧视。
身体痛与牙痛只是表象，实则亚裔人民漂泊在欧美国家，随时随地都可能“痛”起来。不仅仅是这对活在底层的姐弟，即便那些融入欧美主流社会的亚裔，也难以高枕无忧，永不疼痛。
痛了，才有灵魂归故里的强烈冲动。年轻人用尸体拥抱着姐姐的灵魂，漂洋过海，逆黄河而上，一路无人世间的各种羁绊，顺利到达故乡这个彼岸。可惜，回来的只是尸体和灵魂，造成的后果也只是金龙餐厅的后厨暂时少了一个人。不久，会有新的亚裔替补进来，五人组合的闹剧会再次上演，也会接着有人胃痛脑痛心痛，接着有人的姐姐或阿姨，被禁锢在海外某个私家牢笼里。
姐弟俩在海外的悲惨境遇，看似具有特殊性与偶然性，实则他们代表了大多数华裔和亚裔。于是，他俩灵魂回归故里，也就象征着所有幸运和不幸的亚裔、华裔，正遥望家乡，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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